因为昨夜暴雨，部分地下水管爆裂，导致马路上的水流淌成小小河流。列车行过，溅起清凉的水花。站在高处，看见这个小城的上空依旧被濛濛冷雨和丝绸般的薄雾笼罩着。今年的永善一直这样。

我依旧如往日那样卷着裤腿撑着伞步行去上班，清泠的水，漫过凉鞋，从我脚上淌过。我是愉快的，虽然雨水总是随斜风飘打在我脸上。我喜欢手提着裙裾或裤腿跳过水洼，喜欢那些冰冰凉的雨水打落在脸上，让我快乐得随时想要笑出声来。这快乐没有来由，就像与爱人拥抱时你心里莫名地开出来的鲜艳花朵，就像母亲在你面前快乐得像个孩子时你心上生出的满满幸福。

小时候，下雨天不用下地干活，常常坐在吊脚楼上看远处苍茫的青山，世界被清洗得更加清明，云雾像丝带般轻盈地缭绕在远处山顶，山下黛瓦青墙的低矮房屋，袅袅炊烟升起，似云似雾，像极了一幅江南水墨画。

坐在楼上，听见雨水急促地打落在黑色瓦片上发出的叮当声响，然后顺着瓦片的沟壑流淌至屋檐滚落下来，用手接檐上落下的雨珠儿。冰凉的雨水，落在我稚嫩的手心里，心上生出一阵痒痒的凉意。再透过指缝，滴落在楼下的菜园里那些青绿玉米叶上。于是，我快乐的仰起头轻轻笑起来。长大后，依旧喜欢站在檐下接那些清凉的雨滴，我看见双手在透莹的液体里变得透明，一双已经成年的什么也抓不住的手，雨，时光，爱情，母亲头上的青丝都在渐渐与我告别。一滴滴雨打落在手心里支离破碎，清凉液体溅入眼里，然后有酸涩的，温暖的液体涌出来。仿佛眼里住着一条河流或是一泓泉水，随时会流淌出来。不知是谁说过，女子皆是水做的，真是好有道理。再后来，泉水和河流开始干涸。只余脸上的从容沉默。

而那些年少时接在手中的冰凉的雨水，就像后来握在手中那些温暖的手，终以消失为最终归宿。让人觉得这世间只有消失才是永恒，但依旧不会生出绝望来。就像知道这滴雨没了，但还会落下一滴来。对于那些无法接受的无法握住的已经消失的都终于能够淡然回之一笑，就好像知道一切因果皆有定数。任何事情的发生和消逝都有他们的道理。

我亦能够再在雨水穿过指缝时，像年少时那般快乐的笑出声来。我看见它们穿过我的手落在了楼下那几棵正在葱翠生长的竹木上，我看见竹叶儿摇晃，不知是在向我招手还是对雨笑了。苍穹里，有无数雨正在落下。（李昌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