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老屋的一张老旧桌的抽屉里,偶尔发现了一个残旧而薄薄的铜“顶针”,上面锈蚀斑斑,那密密麻麻的顶针小洞眼,有的连在了一起,有的被磨“旷”了,磨浅了、平了,还有几个被穿透了。顶针圈的里面,还粘着一点残留的布屑。我们再三推测,这就是娘的“顶针”,是娘生养了我们一小群子女后,离去时留下的牵着我们心的一件遗物。
我们含着眼泪,哽咽着咽喉,端详着这只刻满了娘一生辛劳的“顶针”:这哪里是锈蚀?分明是被针扎破娘的手的血迹,没有千万次地用针来“顶”,那小洞怎么能连了起来?怎么能磨“旷”和穿透?为何变得那么薄了?还不是娘的手指给硬磨的?粘着的那点点残布,就是因娘的手指被“顶针”挤得细了,连身子也瘦了,用来填塞的呀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们曾经无数次地在梦醒时,看见娘在灯下,打着呵欠,不辞辛苦地为我们缝制温暖;我们不断地看见娘烧火做饭时,续上一把柴火,还要纳上几个针线扒;我们放学回来扑向娘的怀抱时,娘只能把手举高,而不敢去搂去吻我们,生怕被她手里正用的针扎着我们。夏天的气候是纳鞋底最结实的季节,娘几乎每天都是在那棵老槐树底下,和邻居家的婶子大娘啦着家常,算计着鞋子的大小尺寸,琢磨如何适于和保护我们的每一双脚。尤其要过年时,娘不分昼夜,用她那个“顶针”,细针密缕地直把我们全家大人小孩打扮得漂漂亮亮,一身全新,高高兴兴,可她自己身上穿的却都是旧的。
有一年的寒冷冬天,我看见娘的手背冻得红红的象个气蛤蟆,手指肿得老粗,“顶针”戴不进去了,她吃力地用牙咬着针,还是一针针不停地扎呀,缝呀,缝扎得我们心疼!
啊,如果说“顶针”是为他人需要而不惜舍弃自身生命的话,那么,娘何尝不是一只为子女已经舍弃自身的“顶针”?!(山东临沂 宋树声) |